![]() 日志正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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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住南山 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” 每当吟起陶公这流传千古的佳句,我便想起家住南山的那段岁月。胸中骤然荡起眷恋的涟漪 。 这要从少年时说起。1962年夏天,我家从大兴安岭搬迁到父亲新的工作单位――地处威虎山林海深处的一个林场。没有房住,一家人只好时栖身在父亲给林场饲养马匹住的一间木板房里。马棚紧靠大河东岸的桥头边,过了大桥,小火车道南是一个朝阳的山坡。坡上建了几趟泥坯茅草房,我有好几个同学家住那里。我常去对岸找他们玩耍。我们有时上山,入林中捉迷藏;有时下坡,进河里抓喇咕。别提玩的有多开心了!我觉得这真是个好玩的地方。我家若住在这里,该有多好! 谁知,竟然心想事成,第二年初夏,对岸有两户搬迁,林场把刚腾出的空房子分给了我家。 新居座落在山坡半腰间。房前是一片与密林相接的田园,迎面耸立着巍峨的山峰;屋后坡下,每隔几十米一趟房,直排到桥头小火车道旁。我的几个同学就住在后面几趟房。一趟房六户,两家合用一个厨房,对面屋住着。新倒出的两间空屋,把东头。原先住的两户搬走后,理应分给两家住,但没人愿住这紧靠山林的破旧草房,林场就让我一家住了。
唉——初迁新居便受了“熊气”
我家搬入新居这天,一趟房的几家近邻都热心地过来帮忙。家具安置停当,他们便坐在我家院里,跟我父母唠了起来。我从他们的言谈中得知:这院前的山林里野兽可多了,小的有剌猬、野兔、狗獾……;大的有老虎、马鹿、野猪……其中最傻气的数短尾狍子,大白天钻进树障夹的菜园里吃青菜被人活捉;最狡猾的数尖嘴狐狸,趁黑夜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入院里扒开鸡笼偷吃;最凶的数黑毛狗熊,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在院门前大摇大摆过往。邻居向父母再三叮嘱:“每天傍黑可千万别忘了关好院门,最好用木棒顶上,不然,黑瞎子闯进院里可不是好玩的!” 父母认真听着,连连点头称是。我站在一旁听了却不以为然,我才不相信那傻大黑粗的狗熊会那么邪乎呢!然而,后来发生的事实验证了邻居的话一点也不虚夸―― 搬家不久,一位养峰的老乡,给我家送来两箱蜜蜂。父亲爱如珍宝,把它摆放在院内。有天傍晚,我回家时忘了关院门。一家人刚吃晚饭,忽听到家养的大黄狗在院里不住声的狂叫。父亲连忙放下碗筷,推门出去。我们跟在后面,眼见一只大黑瞎子大步踏进院来,朝着蜂箱奔去。父亲急忙返身,把我们拦进屋里,赶紧关严门窗。隔着玻璃窗户,全家人眼看着黑瞎子把两个蜂箱先后扒开,举起一块块蜂蜜板,津津有味地又舔又咂,然后丢弃。大黄狗在它身前身后蹦来跳去,“汪汪叫着,它理都不理,我们全家恨的咬牙切齿,但无可奈何,只能任其胡为。直到黑瞎子将蜂蜜板舔光咂尽,心满意足地走出了院门,全家人才敢出屋。父亲心痛地忙去收拾残破的蜂箱。我自知有错,便想“亡羊补牢”,抢先跑去关好院门,找根木棒顶上。以后,天天如此,果真有备无患。两天后的傍晚,那只尝到甜头的黑瞎子又来了。大黄狗的狂叫声,把我们全家人从屋里引了出来。隔着院门看见大黑瞎子在用脑袋顶门,几次没能顶开,竟然站立起来,伸出两只熊掌,朝着院门连推带拍。好一阵子,它大概累了,才放下两掌,不情愿地晃着屁股朝林中走去。 这回我可“领教了”了黑瞎子的历害。真是个有恃无恐的家伙!
瞧 ——夏日的南山多美丽!
虽然迁入新居便惹了“熊气”,却没减少我对这座山的喜爱,因为这里有太多的乐趣。 一出我家院门,便有一条进山的爬犁道。绕山而行,满道绿草如茵,两旁杂木丛生。一株株刺老芽伸展着绿油油的枝叶,一片片刺玫绽放出鲜艳的花朵。杂丛下,长满了猴腿、猫爪子、蜇麻子、黄瓜香、大叶芹等野菜。花枝上,飞舞着无数的蜜蜂和蝴蝶。顺着爬犁道往前走拐个大弯儿,是一片沟塘子。老远就听见“哗哗”的流水声。一条溪流穿越沟塘,飞瀑直下,泻入深谷。踏着一棵放倒的大树搭起的独木桥,走进沟塘,便进入了一个青藤翠灌交织的丰饶果园――软枣藤攀援在十几米高的大树枝头;狗枣藤爬挂在簇簇杂丛间;山花椒、葡萄藤搭架在棵棵灌木上。青藤上挂满了大大小小、长长圆圆、成嘟噜成串的绿果;“托盘儿”、“灯笼果”、“老虎镣子”一丛接着一丛;山丁子、狗奶子、榛柴棵子一片连着一片,累累果实结满枝头。灌丛间夹着一棵棵核桃楸,阔展的枝头缀满碧桃。走出沟塘,步步登高,攀越一个大石砬子,眼前呈现一片原始红松林。一株株千年古松,巍然耸立。那粗壮的躯干,撑起蓬勃翠绿的巨大树冠;繁茂的松枝上遍布“松塔”。登上顶峰,放眼望去――被传说称为“天国”的林场全貌,尽收眼底。我家,就在这云缠雾绕的山林下。 若不想从原路返回,直接下山,要穿过大片天然混交林。 这片混交林以柞树,椴树、榆树居多,有少量的松树,桦树和色树等分布其间。暑天雨后,漫步混交林中,留心寻觅,会有令人惊奇的发现:两棵相近的老柞树的枝杈间,面对面各蹲着一个毛茸茸的“猴头”,好象互相在向对方张望;色树、柞树、千金榆干枯的枝干上,冒出一层层黑乎乎支支棱棱的木耳;老榆树腐朽的根部和躯干上,长出一簇簇金灿灿、鲜嫩嫩的蘑菇…… 谁会想到这山林中能生长出如此奇特的“山珍”呢! 夏日,这院前林中的蘑菇和爬犁道边的野菜自然成了我家餐桌上的常菜。尽管名为“佳肴”,可我并不知足――老吃这此东西,谁还稀罕!那酸甜的软枣子,狗枣子、山葡萄多解馋欲!那清香的榛子,核桃、松子,多开胃口! 我急切地盼望着青藤、翠灌、红松、楸树上的果实快些成熟,让我尽情享用。
啊——秋日南山让人垂涎欲滴
终于,清风驱走了炎热,白露送来了凉爽。 瞧――我家门前的南山,呈现出一派绚烂多彩的景象。收获的时节到了! 沟塘里,松峰上,五色斑谰――软枣碧绿溢翠,葡萄紫黑泛光;山丁子、枸杞子、五味子鲜红耀眼;核桃、榛子、松塔,橙黄夺目……这熟透了的野果,谁瞧见了不馋得垂涎欲滴?! 诱人的野果招来了“采山”的人们,他们手提篮,肩背筐,仨一群,俩一伙,说笑着向林中走去。倾刻,大山里到处响起欢乐的喧闹声。 近水楼台先得月。我家依山而居,采山自然捷足先登。哥哥领着我和妹妹,与领居结伴抢早进山。不到半晌就满载而归,匆匆将野果倒在院里,又急急返回林中。一天少说往返四次,几天,采回的野果便堆满院子。母亲专管分捡,她把葡萄、软枣、狗枣、灯笼果、山丁子分别放在两个大筐里,随吃随拿;将五味子,枸奶子置于榛柴棵结成的帘子上晾晒;将核桃、榛子、松塔分别堆放院中。 这样,白天整日紧忙,竟顾不上吃了! 到了晚上,全家人才得闲围坐院中。月光下,边说话,边分享野果。各自挑选最爱的,细细品尝着,时而发出“真甜”、“好酸”的啧啧赞语。妹妹知道母亲最爱吃“托盘”,特意采了满满一饭盒子。她白天将其盖严,暗藏起来。此时,她把饭盒捧到母亲面前,猛然掀盖,亮出如同丹珠荟萃的艳果,给了母亲一个“惊喜”。老人家拿了一团放在嘴里,连声夸奖“还是俺老闺女想着俺。”我吃了几颗软枣和几串葡萄后,突然想吃核桃。顺手捡起几颗,剥去外皮,放进灶坑燃过的火炭中烤。不一会儿,随着“啪”的一声响,坚硬的核桃壳从头部炸开了一道小口,冒出一股香气。我赶紧用棍把它扒拉出来,拿把小刀,插入裂口,轻轻一别,两手小心将硬壳慢慢撬着掰开。油汪汪的核桃仁露了出来,捏着放进嘴里一嚼,香喷喷的,好吃极了! 野果未采完,蘑菇又“涌”出来了――沟塘灌丛下,榛蘑似星罗棋布;红松林中,松茸如雨后春笋;阔叶风倒木上,元蘑似团扇竟舞…… 秋日南山这采不尽的山珍美味哟,丰富了多少人家的餐桌 。
嘿—— 雪天的南山真有趣
多彩而富有的收获季节,在人们的忙碌中匆匆过去。 一场突降的大雪,给南山披了银装。冬天到了! 这时候最好玩的,自然便是雪了。起初,我和几个同学一起,堆雪人,滚雪球,打雪仗。时间一长,就觉得腻了。我们又想起了新花样:放雪爬犁,每人钉一张小爬犁,趴在上面,从我家院前的陡坎上往下放。小爬犁一放如箭离弓弦,冲出几十米远。开始觉得有趣,放了半天,又觉得距离太近,玩的不过瘾。 “咱从山顶往下放,那该多来劲!” 这名同学的“高招”一说出口,立即得到我们几个的一致赞同。但是,从山顶到山下,坡陡路远,放小爬犁简直是冒险,老虎拉车――谁(敢)赶! 我猛然想到大人拉的两边有辕子扶手的大爬犁,家家有现成的,何不拉上山试一试。我一说,大家便分头回家。不大功夫,人人都拉着爬犁从家里走了出来。从正面上山,太陡;我们只能顺爬犁道绕行。 一进沟塘,便觉豁然开朗――沟塘一条直道,上达山顶,下通大河。上下陡,中间平,是最理想不过的放爬犁的好地方。 我们拉起爬犁攀上山顶,捡了些枝桠放在爬犁上,用绳子捆好。大家准备就绪,开始放爬犁―― 我打头,几个伙伴随后,依次拉开距离。 我把拉绳套在肩上,两手紧把着爬犁辕子,象驾辕的马,猛力一拽,爬犁急驰而下…… 我慌了神儿,背向后仰,屁股紧靠在枝桠上;两腿半蹲,双脚用力蹬着雪地,身不由己地任凭驱使。 只觉得耳边生风,呼呼作响,好像飞了起来。我有些恐惧,好在坡度趋向平缓;靠着贯力,滑过了一段平道。 我松了口气,想停住歇会,脚却收不住了――身后的爬犁推着我奔下了山坡。 我下意识地两手把紧了爬犁辕子,蹲坐在爬犁上。 噌―― 刹那间爬犁冲进了大河的冰面上,滑出老远才停下。 回头看时,见我的小伙伴也接二连三的飞驰下来。人人都变成了雪人。 大家不约而同地喊了声“哎呀妈呀,吓死人了!” 全都仰面朝天躺在了冰面上。 这“一把”,就让我们过够了“瘾”! 雪越大南山越有玩头。 最有趣的是捉野鸡和撵狍子。 大雪后,野鸡在山林里找不到吃的,便飞到居家院落觅食。我家院里常有结对成双的野鸡“光顾”。父亲有意将苞谷、豆粒撒落在园里厚厚的雪上,和我各拿一根木棒躲在近前的柴堆后。一对野鸡飞落啄食,两腿陷进深深的雪里。父亲和我持棒齐出,野鸡惊叫一声,急抖翅膀,却没飞起来,竟一头钻进雪里,只露出好看的尾巴。我们没费吹来之力,捉了两只活的。 踏着没腰深的大雪撵狍子可就费气力了。年前的一天中午,我放学回家。无意间发现我家前院的园子外有只大狍子,正隔着树障探头探脑地向园里有青菜叶的地方张望。我急忙回家,告诉了父亲。父亲说:“它是饿的,觅食来了。好机会,咱们设法逮住它。”随即,父亲向哥哥和我吩咐了一番。我和哥哥按父亲的吩咐,赶忙从房西头绕了过去。父亲带着大黄狗从我家房头,堵了过来。两面从上往下向袍子包抄。 狍子远远就发现了我们,惊慌地东瞅瞅,西望望,显出不知所措的样子。一动不动站在那里。 大黄狗“汪汪”叫着向它蹿去。 狍子这才匆忙转身,跑了起来。可是,由于雪太厚,它失去了雪前“飞跑健将”的矫健英姿,向前“蹿”着挪步。 我们反倒来了劲头,趟着雪加大脚步追去。 狍子往山林中的去路被我们堵住,它只好朝坡下奔。这正中我们下怀。它遑遑蹿着,还不时回头,瞪着惊恐的眼睛朝我们张望。 我们紧追不舍,步步逼近…… 与狍子相距只有几米远了! 然而,腿却沉重地迈不动步了。 此时,狍子猛然一蹿,跃下陡坎,栽倒在大河光滑的冰面上。 几乎是同时,大黄狗纵身跳下,扑到狍子身上。 我和哥哥叫喊着倒身滚下陡坡,冲向狍子。 父亲随后赶到,我们围了上去,一齐动手,摁住了狍子 父亲从腰间解下早备好的绳索,象捆猪似的绑住了它的四肢。 这时,母亲,妹妹和弟弟都跑了过来。邻居们也都赶来围观。不知是谁拉来一张爬犁,众人把狍了抬到了爬犁上。 大家拉的拉,拽的拽,推的推,一气将大狍子运回了家中。 我那时欢乐的心情,绝不亚于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将士!
美丽富饶的南山,几乎包容了东北大森林的所有:秀谷雄峰,古木新林,矮灌长藤,走兽飞禽,溪流瀑布,野果山珍,仙草妙药,厚雪坚冰……它像一本森林生态教科书,教我学会了很多知识,让我的少年时代,生活在无尽的乐趣 几十个春秋过去了,至今联想起来,依然回味无穷。 我怀念家住南山那段岁月,虽然短短几年,却让我眷恋
最后修改于 2016-04-09 21:5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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